作者：宁高宁，著名企业家、曾任4家五百强企业负责人、总裁读书会全国领读者联盟主席
来源：总裁读书会（ID：winnerbook_club），本文为作者在摘要＆总裁读书会“美好生活 书香中国”城市行成都站上领读《被追赶的经济体》一书的内容
这是蛮有意思的一本书，叫做《被追赶的经济体》，是野村证券的经济学家辜朝明写的。为什么选这本书呢？第一，它有点接近于中国目前经济的实际，是拿过去的日本来比的，但又不是一样的。这本书对经济的描述和目前经济发展的这种规律，是在传统经济学不能解释的一个点上做了解释。传统经济学描绘经济的一个曲线，这个曲线也是一个比较正规的曲线，有规律的，很多方法他们都论证过的，可是突然之间经济出现了一个点，传统经济学不能解释了，而这本书试图对此做了解释。它从10多年以前美国的次贷危机开始，讲到了当时的资产负债表衰退，资产负债表衰退这个概念是辜朝明先生提出来的。那么衰退了以后怎么办？会持续多长时间？用什么方法？能不能解决？今天在这本书里尝试做了一个解释，我觉得它是一个很好的角度。第二，这本书让我感觉最有意思的地方，是之前没有一个经济学家拿企业的资产负债表来说经济。我们是做企业的人，突然发现原来我们每天做的资产负债表，今天影响全世界的经济了，我觉得这是对企业重新的认识和重视。
企业的目标从利润最大化到债务最小化
这本书和一般的经济学著作是不一样的，它重点阐述了日本经济近30年的停滞和衰退，包括低增长、低利息，一些产业发展的低速度，以及一些传统产业的破灭，在差不多负利息加上零增长这么个阶段，度过了接近30年的时间。为什么会这样子呢？因为当时货币的供应量大大增加，货币的利息降到了差不多零，甚至负的。货币政策已经失灵，已经没办法再搞了。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没有企业贷款，不要利息也不贷款。企业的这种行为，被经济学过去假设的企业的行为是以追逐利润最大化为目标，突然变成了企业是以减低负债，以债务最小化为目标，保证企业安全。这又是为什么呢？因为经济高速发展以后，大量的资产，特别是以房地产为主的资产、股票以及其他投资品，它们的价值大幅度降低、调整，资产泡沫破灭，风险累加。所以说企业的目标转变了，社会就出现了一种不借贷的现象。本来一开始这个社会都以为说有存钱就有借钱，如果借钱比存钱多，那么经济就发展了，因为货币的发行，利息逐步提升。如果说现在变成存钱比借钱多了，借钱少，利息变得很低了，还是没有人借。没有人借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没有人扩张，没有人投资，没有人投资则意味着经济不增长。这种情况就是无借贷人的情况，这在当时的日本是非常典型的。当时日本国内的投资收益率持续地下降，非常低，基本上是不能在日本再投资了。那时我们也看到了很多的日本公司来中国投资，当然也包括其他国家。我们当时觉得很好，因为日本人把他们的产业搬到我们这儿来了。可见当时日本自身的空心化对经济的影响是非常大的，他们很担忧，但也没有办法。那时我曾多次去日本，也和日本的企业做了很多产业性的合资，也看到当时日本的产业园区里边大量的生产停止。这种现象为什么会出现？是因为国外投资机会多了，国外投资回报率高了，产业开始往外转移。在这种情况之下，就不太可能有自身经济的高速增长。这里就出现了所谓的资产负债表的衰退，就是它的负债比例太高了，这也不光是企业，但书里主要指的是企业，叫做社会的商业的资产负债表，出现了一个过高的负债。那什么时候才有恢复呢？一定要先修复资产负债表，要先把债还了。日本企业当时的好处，比方说索尼公司，它也有很高的负债，但是它还有比较好的现金流，它就不断地用现金流来发展业务，之后不断地去偿付债务，一直把这个债务偿付到一个合理水平。但最有意思的是，日本的资产负债表修复在10年前就完成了，就恢复到了甚至超过了以前的这个水平，可是企业继续不投资。企业对风险、对负债这种恐惧感继续延续，延续的过程还挺长。我们企业现在经常讲的一个词，也就是现金流，现金流是企业的血液、企业的生命，要管好现金流等。然而，我们说管好现金流，是想平衡现金流，使得在企业的负债比例基本不太增加的情况之下，因为企业的盈利的积累，使得企业每年应继续地扩大生产。而日本的现金流管理，这本书上写了，是不借贷，这样的话就变成了虽然修复了资产负债表，但企业投资意愿一直不强。今天说到经济体被追赶，这是一个新概念。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经济体在被追赶的过程中，就像美国被中国追赶，美国被日本追赶，40年前日本追赶美国，今天中国追赶美国，但中国在追赶美国的过程中，也被东南亚的这些国家在追赶，追赶包括了资产的价值与估值，包括了投资的回报，包括了产业的形成，包括了劳动力成本，以及各类东西都在被追赶，都在被平衡。这样的话，这个经济体一直就会处于一个被追赶的过程，再加上如果有资产负债表的拖累问题，就使得经济增长慢下来了。
怎么解决经济增长慢下来的问题
怎么来解决被追赶的经济体经济增长慢下来的这个问题？这本书里也讲了很多，大家有空可以去看这本书。在这里我主要总结以下几点：第一，作者继续推崇凯恩斯，就是说借贷人这个角色目前来讲可能民间承担不了了，承担不够了，甚至用一般的货币政策，包括一定的税收政策都不太够了，这时必须用财政的投资，由政府来补上。他说的不一定对，这是我替他说的，并不是说我支持马上政府大投资，但是有这种可能性，它最起码是一个方案。实际上，政府的投资往往是不够的。因为所有的政府到现在，包括我们的政府在内，都觉得政府不应该过多地参与市场的运行，而是应该鼓励企业去做，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为此，任何政府在它动用财政的力量去投资的时候，都会受到社会力量的诟病和反对，因为效率不高，所以还应该鼓励民间去投资。但是民间又启动不起来，于是就变成政府的力度一直在慢慢地加大，以发挥作用，这也是为什么危机或衰退慢下来后会持续挺长时间的原因，因为政府的政策不断地释放，都是比较慢。第二，放宽管制。放宽对所有的，包括很多产业性的、技术性的、税收性的，以及一些专营性的管制，这是作者第二个建议。第三是持续保持出口，因为没有出口就更没有投资了。第四是持续的创新研发，同时在供给侧改革方面主要是大量地减税。再一个，作者在书里用很大的篇幅讲了企业家精神，这也是我对这本书有兴趣的一个主要原因。他说这时候应该更需要企业家的创新创业、承担风险和面向未来，有更大的信心和对未来发展的预期。这个时间可能会比较长，但恰恰给企业家提供了一个机会。以上这些都是这本书的基本内容。当然书里面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内容，我觉得都是辅助于这个大的逻辑框架的，这里我就不再重复了。
没有一个经济周期的危机是不能走出来的
为什么这本书有意思呢？因为我一直觉得中国企业的地位和作用应该增强，我们应该更深刻地认识到企业作为经济运行的一个主体的地位和作用。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从整个的政府和社会的架构里，认同、鼓励和支持企业；另一方面，从企业自身来讲，需要有一个责任担当和发展的这种动力。这本书看上去是一本关于宏观经济的书，可你看完以后会发现，它基本上写的是企业，这是特别有意思的现象。书中写的资产负债表的危机、减债，这都是企业经常遇到的问题。还有去杠杆，我们企业也说去杠杆。书中还写了投资的愿景、投资的动机和意图，比方说贷款、净资产收益率、现金流、创新、海外投资等等，全是与企业相关的。在我看来，第一次有一个人把企业的所有的行为和宏观经济的数据这么深入地贯穿了起来。比如为什么经济增长放缓了，是因为企业行为放缓了，而企业所有的行为的变化，经济社会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比方说企业投资行为放缓了，借贷就减少了；企业规模缩小了，借贷也就减少了；企业对创新对未来投入少了，企业发展、社会发展也慢下来了；企业特别管理现金流了，整个的货币发行就慢下来了，等等。从这点来看，我们需要对企业地位和作用有一个再认识，这其中包括两点：第一，就是政策性的取向。未来所有的政策的取向，和制定政策的一个大的规则和逻辑的起点，必须是企业导向的。任何的宏观经济政策，如果不是企业导向，如果企业不能好好地发展，宏观经济整体就不太会好的。应该是大部分企业是好的，这里边不管是民营企业还是国有企业，这是一个基本职能导向。关于这一点现在我们认识越来越清楚了，未来更是这样子。第二，我们必须知道，只有好的企业才有好的经济，我们往往把它搞混了。我也说过只有伟大的企业才有伟大的国家，从这个来讲，也是对这本书反过来一个论证。当然还有对企业家的认识和责任。如果说你算企业家或者你做企业，你经营企业，你管理企业，这里边企业家精神、创新发展、企业家的信心与预期，在今天经济发展的点上尤其重要。今天我们说的精气神，也叫正能量，这个时候正好是企业家真正能够发挥其有眼界的、有创新的、有担当的、有长远预期的一个好的时机。我以前说过，没有一个经济周期的危机是不能走出来的，都走出来了。记得有一次在另外一个地方，我说，你们不是都学巴菲特吗？巴菲特就说当别人恐惧时你就贪婪，别人贪婪时你就恐惧吗？我说现在别人都恐惧了，你怎么不贪婪了呢？如果你和别人都是一样的，那么这句话你只是背一背罢了。实际上目前许多的支持，应该是一个企业自身能够向着长远的、有信心发展的一个好的起点。
我们中国仍有很大的发展潜力
这本书主要讲的是日本，当然也提到了一点中国。那么日本过去的这些经历或现象能不能和中国比呢？我认为虽然有一点点类似性，但是根本上是不能比的。为什么不能比？第一，中国目前资产价值调整的幅度，远远没有当时日本的大。日本当时像东京的房地产调整了80%多，这个东西泡沫非常大，按照当时的价格，一个东京可以买下全美国，中国还没有到这个程度。中国的泡沫没有那么大，包括地产，股市更是没有泡沫。第二，企业的整体负债没有当时日本的那么高，虽然像极少数地产公司可能负债比例比较高，但是没有当时日本企业的这么高，也没有日本政府这么高。目前日本政府还是260-270%的GDP负债比例，高过中国近两倍（按IMF对中国政府宽口径整体负债率约110%来计算）。第三，最主要的是，我们中国仍然是一个发展中的、低成本的国家，经济继续在增长。1万美元的GDP，目前来讲还处在一个中等偏下的水平，所以我们还有非常大的发展潜力。最后一个，我觉得中国政府刺激经济的余地还是非常大的，工具箱里还有很多工具没有用完，这里面包括了现在的利息，虽然利息降了一些，但是比起日本这么多年来几乎零利息还差得很远。同时包括财政政策、税收政策、产业政策、进出口的政策，还有包括国家所拥有的，比方说国有的资产、国有的土地，或者所有的国有的东西，这个巨大的财富也没有被动用。从这点来讲还有很大的余地，如果经济放缓，中国政府有极大的余地来调控。只不过目前没有用到劲，没有特别强的刺激，它是希望经济能够自己逐步地恢复起来。与此同时，在这过程中我们也有调整经营结构，调整和减掉像以前的相对来讲的高能耗、高污染、低附加值或者说是技术含量不够、重复建设、产能过剩的这类东西，不断在调整来适应现在的新的市场的要求。当然，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有一种情况我们是必须要面对的，那就是地缘政治的问题。目前发达经济体对中国的遏制和打压，不管是在贸易上，还是在技术上，包括可能未来在军事上，现在都是完全公开的，非常直接，而且非常毒辣的手段，几乎所有东西都来给你一个限制。这对中国经济发展可能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这也是需要我们面对的现实和挑战。从整体来讲，我们中国经济目前还是需要一个恢复的时间。说到这里，我还是想强调一点，有什么样的企业就有什么样的经济，有什么样的企业家就有什么样的企业。企业家的精神，企业家的创新，是非常有必要，同时也是在这种精神之下推动企业的进步。任何事情在任何的经济周期里边都是有利有弊的，如果充分发挥企业家精神，发挥创业精神，发挥承担风险精神，那么经济应该会在我们广大的企业家，当然通过我们总裁读书会好好读书，能够推动中国经济的发展，做出我们自己的一点贡献。
